老北京的“工匠一条街”，曾建有鲁班祠

位于(wèiyú)崇文门外的鲁班胡同(hútòng)南北走向，北起珠市口(shìkǒu)东大街，南接金鱼池巷，南头的东西两厢分别为东晓市街和西晓市街。尽管路标上的字样为“鲁班胡同”，但这里早已没有了往昔的胡同样貌。 鲁班(lǔbān)胡同中部鲁班胡同与(yǔ)木匠祖师鲁班无关(wúguān)，但与鲁班庙(miào)有关(yǒuguān)。从前，这里的鲁班庙又称鲁班祠、鲁班馆，所以这条胡同还有一个旧称(jiùchēng)——鲁班馆胡同。1958年，鲁班馆随胡同北半段拆除。1965年，这里改称鲁班胡同。旧时的鲁班胡同，不仅有供奉鲁班的祖师庙，还聚集着众多鲁班的粉丝以及他们所经营的店铺，可谓名副其实的工匠一条街。 当年的鲁班庙有山门、正殿和配殿，与一般庙宇(miàoyǔ)的坐(zuò)北朝南不同，鲁班庙坐西朝东。据说，就风水学角度而言，大门朝向正东(zhèngdōng)，是吉祥的“震”位，而震属(érzhènshǔ)“木”，这种(zhèzhǒng)开门见“木”的格局有利于鲁班祖师(zǔshī)关照土木建筑。正殿内的鲁班塑像(sùxiàng)慈眉善目，黑胡须，身披红袍(hóngpáo)，两厢还有几尊佛像。大名鼎鼎的鲁班不只是一个行业的鼻祖，木、泥、石、画、油、绳、竹、扎八大行业均尊其为祖师，甚至连戏班都尊其为祖师。各行各业的工匠们到鲁班庙祭拜祖师，就像信徒祭拜神佛。与此同时，鲁班庙也是行业集会的活动场所。 鲁班庙山门前有一座宽敞的院落(yuànluò)，院内北侧和南侧各有一个跨院。院门地势较高，大约高出胡同路面一米左右，形成一个大斜坡。起初(qǐchū)，斜坡上铺着整齐的石板(shíbǎn)，后来年久失修，石板残缺不全，裸露出黄土地面。院门两侧各有一间耳房，相当于传达室。这座院落就是(jiùshì)行业集会的地方，可以为参加集会的人提供食宿(shísù)，人们习惯性地称之为“鲁班馆(guǎn)”。当然，这是一个狭义概念，广义的鲁班馆是指整条胡同。 至于鲁班庙(miào)的(de)始建时间，大致有四种说法。其一，鲁班庙所在位置为(wèi)明朝末年(nián)一位李氏皇亲私家花园(huāyuán)的西墙旧址，那座花园废弃后，渐渐形成街巷。聚居于此的木匠、瓦匠们集资(jízī)修建了鲁班庙，又称鲁班馆，那条街也因此得名鲁班馆胡同。就是说，鲁班庙的始建时间为明末清初。其二，据《1928年北平市特别寺庙登记(dēngjì)》记载(jìzǎi)(jìzǎi)，鲁班庙“坐落外五区鲁班馆街三十五号，建于(jiànyú)道光十四年（1834年），属公建，不动产土地二亩八分，房屋四十五间。管理及使用状况为供佛。庙内法物有泥神像三尊，铁鼎一座，铁钟一口，铁磬一口，木龛四个，供桌三张，另有石碑三座，砖井一眼”。由此可知，鲁班庙的始建时间为清道光十四年（1834年）。而且，公款建成，并非工匠集资；职能为供佛，并非供祖师。其三，据《崇文史话》记载：“鲁班馆建于清代(qīngdài)(qīngdài)，面阔三间，三启(sānqǐ)山门，居中是一座拱形门，左右分别是一个侧门(cèmén)，庙内正殿一座，左右两侧各一座配殿。”那么，建于清代哪一年？没有(méiyǒu)明确。其四，据《北京市崇文区地名志》（1992年版）记载：“民国初期，东(dōng)晓市一带瓦木行业集中，桌椅、箱柜铺较多，居民也多为瓦木工匠，为纪念行业祖先(zǔxiān)鲁班，众厂及工匠集资建起了鲁班馆。”就是说，鲁班庙的始建时间为民国初期。 2003年，鲁班胡同拆迁时，曾挖出一块石碑，碑高(bēigāo)两米，碑身、碑座保存完好，碑文较清晰。碑上(bēishàng)刻有《重修仙师公输(gōngshū)祠(cí)碑记》，记录了光绪六年（1880年）二月初十至六月十八，历时四个多月重修鲁班祠的情况，并于光绪六年八月设立此碑。但这是重修，并非(bìngfēi)始建。 上世纪初，北京南城龙须沟一带为(wèi)贩夫走卒及各种工匠聚居地，他们靠卖力气和耍手艺养家糊口。当时，鲁班(lǔbān)胡同只是龙须沟旁边的(de)(de)一条寻常小街，但因为鲁班庙的存在，各种工匠纷纷向这里聚集(jùjí)。除了木匠，还有瓦匠、漆匠、铜匠、皮匠以及打剪子的、绱鞋的、染布的、卖估衣的、卖豆汁的、卖糖葫芦的、摇煤球的、开煤(kāiméi)铺的、烧瓶子的、拉洋车的等。鲁班胡同两旁是一座挨一座的平房，也(yě)是一家挨一家的作坊或店铺，遐迩闻名的商户就有30多家(duōjiā)，如龙顺、义盛、福记、兴隆号、同兴和、元丰成等。这些商家大都(dàdū)为前店后厂或前店后寝，经营空间扩展到了胡同后身。 拉大锯 何大齐绘(huì)数量最多的是木器(mùqì)作坊和店铺，几乎半条街都是制作、修理、经营硬木家具的工匠以及(yǐjí)他们的店铺。他们制作的桌椅板凳、躺箱立柜等，由于真材实料、做工精细，销路很好。当时(dāngshí)，制作硬木家具的工匠分为若干流派，但不叫什么“派”，而(ér)叫“作儿”（北京话加了“儿”音）。比如，广州工匠打制(dǎzhì)的木器叫“广作儿”、苏州工匠打制的木器叫“苏作儿”，而北京鲁班(lǔbān)胡同的工匠打制的木器称作“京作儿”。据说，广作儿、苏作儿、京作儿是当时木质家具的三大流派，尤以京作儿口碑最好(zuìhǎo)。 前店后厂的硬木家具作坊(zuōfāng)里聚集着不少技艺高超的工匠，他们(tāmen)的木工手艺出神入化，堪称鲁班传人。作坊前面的店堂内摆放着他们制作的八仙桌、太师椅、圈椅、条案、大床、条柜、坐墩、屏风等家具，而他们工作的车间在作坊后面。这些工匠的日常(rìcháng)工作主要有两个方面，一是维修旧家具，通过工艺处理和精细保养(bǎoyǎng)，使残破的旧家具焕然一新(huànrányìxīn)；二是根据市场需求及(jí)客户约定(yuēdìng)打制新家具，从选料、下料、开料、做榫、雕刻、组装、刮磨、打磨，到最终成品，每一个环节(huánjié)都精益求精。就古典家具的传承而言，他们功不可没。 硬木家具的(de)买主有富商，有官员，也有外国人。接待外国顾客的通常是店铺掌柜，他们能说几句简单(jiǎndān)的英语，但主要依靠翻译。掌柜通过(tōngguò)翻译介绍作坊的经营情况及各种家具，顺便普及中国古典家具常识(chángshí)，外国顾客大都对此颇感兴趣。此时，往往有一个(gè)或几个人不远不近地站在旁边，似乎也在听掌柜说话(shuōhuà)。但他们心猿意马，神不守舍，因为他们是“扛肩的”，心里盘算着能否等到活儿或等到多大的活儿。成交后，他们把货送到顾客指定的地方，赚取(zhuànqǔ)辛苦钱。“扛肩的”不仅要有力气(lìqì)，还要有技术，因为捆绑家具是个巧活儿。 鲁班胡同的瓦匠和油漆匠(yóuqījiàng)技艺精湛，并很有组织(zǔzhī)能力。承揽到建筑工程后，他们很快便召集到所需要的建筑工人(jiànzhùgōngrén)，从设计到施工，按部就班，工程质量好，而且从不延误工期。 关于鲁班胡同里的(de)手艺人，民间也有不少故事。据说有一(yī)位老木匠，他的手艺精湛，尤其擅长制作传统(chuántǒng)的榫卯结构家具。他从十几岁起就跟着师傅学习木工(mùgōng)手艺，一干就是几十年。老木匠收了几个徒弟，对徒弟们要求非常严格，从选材、下料到每一个榫头、卯眼的制作，都要求徒弟们精益求精。有一次，一个徒弟在制作一个复杂(fùzá)的榫卯结构时，为了图快，没有按照老木匠教(jiào)的方法去做，结果导致榫头和(hé)卯眼的结合不紧密(jǐnmì)。老木匠发现后，严厉(yánlì)地批评了徒弟，然后亲自示范(shìfàn)，耐心地教导徒弟如何正确制作。在老木匠的悉心教导下，徒弟们的手艺日益精湛，逐渐成为小有名气的木匠，他们也将老木匠的技艺和对工艺的执着传承了下去。 鲁班胡同的(de)工匠(gōngjiàng)们凭借自身技艺，通过制作(zhìzuò)和售卖家具、承接建筑修缮等工作获取收入，虽能维持生计，但谈不上大富大贵。1953年公私合营前，鲁班胡同的私人小作坊众多，工匠们的产品有一定市场需求，然而，他们面临原材料价格波动、市场竞争等问题，收入不稳定。这次公私合营中(zhōng)，最有名的是老字号(lǎozìhào)龙顺成。 龙顺成桌椅铺创建于清同治元年（1862年），当时清朝宫廷(gōngtíng)造办处(chù)经常处于停工状态，一些工匠流落到南城鲁班(lǔbān)胡同一带。有一位姓王的宫廷木匠(mùjiàng)，凭着精湛的手艺开办了一个小作坊，取名(qǔmíng)龙顺。他一方面继续为宫廷制作和修理硬木家具，一方面将宫廷风格的硬木家具引入民间(mínjiān)，开榆木擦漆家具之先河。后来，吴、傅两家入股，“龙顺”更名为“龙顺成”。 龙顺成桌椅(yǐ)铺以制作和经营(jīngyíng)八仙桌、官帽椅、圈儿椅等木质家具为主，尤其擅长制作榆木大漆(dàqī)的各式桌椅和箱柜，其“榆木擦漆”享誉京师，成为“京作儿”家具的典型代表。 凡龙顺成制作的(de)(de)家具，均在适当位置镌刻“龙顺成”字样，并将制作者的姓名和代号刻在暗处，敷上(fūshàng)漆皮。这种做法的目的不外乎三个(sāngè)方面，一是产品识别，镌刻在家具上的“龙顺成”三个字相当于商标，将自家(zìjiā)产品与其他同类产品区别开来；二是广告宣传，尽管这种宣传方式有点低调，依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厂家及产品的知名度；三是便于售后服务，一旦售出的家具出现质量问题，用户可以顺利找到厂家，甚至找到制作那件(jiàn)家具的工匠(gōngjiàng)。 龙顺成的(de)榆木擦漆家具曾风靡京城数十年，老北京中产人家(rénjiā)的陈设、中高档饭店的桌椅(zhuōyǐ)、闺女出嫁的嫁妆，几乎都(dōu)离不开“龙顺成”，使用龙顺成家具成为旧京的一种(yīzhǒng)时尚。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，随着新式家具的出现，龙顺成的市场份额有所(yǒusuǒ)下降。五十年代公私合营时，龙顺成与兴隆桌椅铺、同兴和硬木家具店等35家店铺合并为龙顺成木器厂，现为龙顺成中式家具有限公司。 值得一提的(de)是，龙顺成(lóngshùnchéng)的“京作硬木家具制作技艺”已经于2008年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，这也代表着鲁班胡同的匠人精神和技艺传承(chuánchéng)有序。 来源：北京晚报五色土(wǔsètǔ)